朴门农业模式：返璞归真的新田园生活

作物庞杂纷乱，满地野草蓬蒿，鸡鸭践踏虫逍遥，一片衰残写照——这是初次来到朴门农业园的人，基本都会有的第一印象。“田园将芜胡不归”？很多人可能会发出这样的感叹。然而，这样就错了。

朴门农业园的特点就是乱以载道，特征就是乱象丛生，特长就是乱中取胜。这里就像苏州园林，既不讲究整齐，也不追求对称，各种农作物自然而杂乱地生长着。蔬菜和鲜花相偎相依，高的和低的参差掩映，杂草和作物“万类霜天竞自由”，虫子和鸟儿“你方唱罢我登场”……简直就像鲁迅笔下的百草园。

一定有人疑问：这是菜园还是荒地呀？这样种菜能保本吗？这种模式可持续吗？这样做有何意义呀……这些问题，可以说都是普通人的正常思维，但也可以说是全人类的病态思维。因为我们早已经习惯了延续万年的耕作模式：单一种植，整齐排列，精耕细作，耕地翻土，锄草追肥……于是，当有一种截然不同的耕作理念出现时，我们的观念完全被颠覆，陷入茫然无措。

朴门农业模式：返璞归真的新田园生活

日前，笔者来到甘肃省兰州市红古区的一处农田，亲身感受了朴门农业模式的与众不同。

朴门农业模式的特点：

第一，不耕地

一翻地，就破坏土壤的结构一次。年年翻地，就是年年破坏。土壤中的生态系统，还没来得及稳定固化，就又得打破重来，地下世界里的生物们就得“重整河山”。这就像是人类盖房子，刚要盖好，就来一次地震，人们就得重建家园。这种耕作模式，自然导致土壤生态系统无法稳定平衡。不耕地就不破坏土壤中的生态结构系统，使他们可以持续稳定地作为生态系统的一环而发挥作用。

第二，无化肥。

朴门农业的施肥方式主要有两种：农家肥和“自然肥”。农家肥容易理解，什么是“自然肥”呢？就是把野草、秸秆、落叶等自然生长的植物覆盖在地表，待其自然腐烂后，营养物质就自行渗入土壤做肥料。这种自然肥料不但比化肥有益于人体健康，而且几乎没有成本。

第三，不锄草

传统农业需要锄头锄草，转基因农业需要草甘膦锄草，但朴门农业根本就用不着锄草——放任野草自然生长，与作物一起“物竞天择”。草用竞争养分的方式来促进作物的生长，最后自己也“化作春泥更护花”。人类给了野草生长的机会，野草就还人类一个帮助，最后的结果还是有益于人类。

第四，不杀虫

人类已经习惯于大片种植单一作物，因而也就吸引了单一的虫子，才会形成虫害。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的错误认识和做法，才是真正的“虫害”。而在朴门农业模式中，各种作物是杂乱种植的，所以也就吸引了各种不同的虫子。各种虫子之间既彼此竞争，又彼此抑制，在一个无害于人类的规模上达到平衡共存。哪种虫子都能生存，但哪种虫子也都成不了灾。这就不会形成虫害，所以也就不用杀虫。

第五，杂乱种

单一的物种生命力弱，多样的物种生命力强，所以要把各种作物间杂地种植。这样各种作物就会组成一个完整统一的生态系统，从而互相牵制和共生。有一首古诗叫作“阳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一个“杂”字，生动刻画出了一个生机无限的生态系统。过去我们只注意到这首诗所刻画的意境的美丽，现在我们还领悟到它在描述一种和谐共生的农业模式。

第六，整体性

单论某种作物的话，朴门农业模式的产量确实不高。但是朴门农业的效益出在整体性里，所有生长的东西，都有其各自的价值。所有的价值合在一起，就超过了单一种植的某种作物。而且，朴门农业的产品因其天然性，既味道鲜美有没有公害，所以单位产量中蕴含的价值很高。这就使得推广朴门农业模式具备了吸引力和可行性。

第七，自循环

用朴门农业园园丁的话来说，在整个园子里没有没用的东西。笔者随意指着一个树疙瘩问，这个有什么用？园丁说，这是从外边捡回来的，扔在水塘里，可以作为鱼儿的栖息物，有利于它们在水中休息和繁殖。另外，废水经过滤可以浇地，粪便经处理可以肥地。就连各种虫子们，也是生前帮忙疏松土壤，死后化为土地营养。

第八，无污染

因为不用化肥，所以没有化肥污染。因为不打农药，所以没有农药污染。天然的优良种子，也避免了种子基因被污染，由自己来保证种子的安全性。对于难以降解和无人回收的东西，比如碎塑料，可以用环保高温无烟炉焚烧，把污染降到最低。就连派送产品的包装物上面的印刷字迹，也是用从各种蔬菜中提取的颜色印刷的，绝对无污染。

第九，品质好。

朴门农业出产的东西，吃起来美味可口，远超市场上一般蔬果。毫不夸张地说，咬一口就回到了童年。在人们多为食品安全担忧的当下，让亲友吃上这种食品，是对他们最大的关爱。朴门农业产品，一箱十斤要卖240元。但遗憾的是，这家园子规模较小，只能满足一百个家庭的订菜需求。

第十，成本低

管理一个这样的菜园，几乎不用劳作什么，也几乎不用投资什么，成本降到了最低。正如那位园丁所说：“从前干农活很辛苦，现在管园子很快乐。”让农民快乐，这不但是种植园的低成本运作，也是整个社会的低成本运行。

第十一，返自然

朴门农业的理念，是一种回归自然的理念。置身于这样的地方，每个人都会感到身心放松，心境平和，被眼前的一片生机而感动，感悟到生命本质的意义。这里的食品会带领人们的身体回归自然，这里的气象也会带领人们的心灵回归自然。大道至简，道法自然，这些古老的玄机哲理，在这里清晰透彻地展示着。

第十二，促和谐

朴门农业的理念，从哲学意义上抛弃了人类专制主义。这种理念不再把人类看作世界的唯一主宰，而是把人类视为地球生物链中的一环，与其它各种生物竞争平衡，从而建立一个维护各物种均衡发展的生态体系，一起和谐共生。

朴门农业园中，可以基本划分为三个层次的循环：水塘生态系统、园林生态系统、自然生态系统。小鱼在水里吃蚊子的幼虫帮助灭蚊。大鱼再吃小鱼，乌龟再吃大鱼……这是一个层次的循环。整个园林中，鸡鸭可以到处走，虫儿可以到处爬，这又是一个层次的循环。蜜蜂、蝴蝶、小鸟等园外来客，则串起了园子和整个自然之间的循环。这就犹如太极圈一样，大圈套小圈，更大的圈再套大圈，环环相套，生生不息。

在史前时代，地球上的原始植被，就是按照朴门农业的模式自然生长的。或者反过来说，朴门农业正是对原始植物生态系统的一种返璞归真。回归朴素之门，应该是对“朴门”这个词最好的汉语解释。这个词来源于英文Permaculture，意思是“永恒、永续的农业”。唯有回归朴素自然，才能永恒永续，别无他解。

人类过度地使用科技，挥霍自然，自然必将报复人类。人类不敬畏自然的结果，就是被自然惩罚。中国传统文化推崇“顺天应人”理念，就是讲在应人的要求时，要顺着天道自然来。朴门农业就是顺天应人的一种模式，它的理念和中国文化精髓息息相关。各种作物在园中“万物争光辉”，这体现了儒家的积极进取精神；各个物种相互制衡法度森严，这体现了法家的以规矩成方圆观念；所有物种皆可互利共存，这体现了佛家普渡众生的教义；人类基本不用插手，作物就自然生长，这体现了道家的无为而治思想……

世界的希望在中国，中国的希望在传统。朴门农业这样的理念，虽然从西方兴起，却来自于古老的中国哲学。天人合一，相生相克，阴阳平衡，五行流转……这些经典的中国文化观念，深深地体现在朴门农业之中。

人类目前由西方文化主导的文明模式，是不可持续的。因为地球上资源有限，大自然宽容有限，而人类的欲望却是无限的。人类只有按照中国文化的主张，适度做到“存天理、灭人欲”才有可能保持长期的生存发展。这不是危言耸听——最近新闻报道，地球资源指数已经提前到8月19日——地球现在一年能生产的资源，被人类用到8月19日就用光了，再用就是透支历史存量。

朴门农业理念，绝不会只影响农业领域。它将引起一场人类对自我和自然关系的认知哲学革命，或者说是一次人类的自我救赎战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