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乡下去住？"我无法判断这是否成为中国人的潮流，或者什么时候会形成潮流。并且，虽然农村废弃模式在全球基本相同——农村人口减少，人口老龄化，服务有限，住房和农田纷纷被废弃——但中国农村有较为充足的水、电、气供应，并且交通和通讯普及率高，与全球许多离网地不一样。
“离网”生活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越来越多的人——包括我——正在远离现代城市生活，重新回归传统的乡村生活方式。
当我驱车向南前往葡萄牙中部的卡拉皮查纳村时，羊群和橡树丛占据了起伏的景观。我决定花一些时间与一个脱离电网的社区一起生活，希望了解是什么促使他们生活在与社会基本脱节的地方。我也有个人动机——在与地球危机的斗争中，我被可持续生活的承诺和对环境的影响最小所吸引。我知道葡萄牙以对“脱离电网的人”特别有吸引力而闻名——这些人希望脱离社会，重新与土地联系起来。我能在葡萄牙的山丘中找到我要找的东西吗？
离网生活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人类存在的大部分时间里，大多数人口都生活在农村地区。但在 2007 年，这种平衡首次发生了变化，城市居民的数量超过了农村居民。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城镇，特别是自 1950 年代以来，全球数亿公顷的农村土地被废弃。这带来了严重的社会问题，因为教育等服务停止提供或无法发展，以及环境问题，因为受人类影响的生态系统不再受到照顾。
这种农村废弃模式在葡萄牙尤为明显。该国人口在过去 15 年间稳定在1040 万左右，但农村人口占城市人口的比例已从 1960 年的三分之二变为如今的不到三分之一。与此同时，留在农村的人口老龄化速度远远快于城市——留下来的都是老一辈人。其结果是农村人口减少、服务有限，随着老主人去世，土地越来越多地通过继承被分割，全国各地的住房和农田纷纷被废弃。在葡萄牙中部，由于气候变化（并与桉树产业的扩张有关），极端火灾风险正在增加，这些无人管理的干燥森林和灌木丛正在积聚大量可燃物，引发野火。
火灾后卡拉皮查纳的废弃农田
2023 年 7 月，我抵达米洛的农场——当我沿着土路行驶时，我的露营车内的温度达到了 46 摄氏度。他在葡萄牙生活了 13 年，对高温更习惯一些。很快，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习惯了偶尔的极端高温——谢天谢地，晚上 10 点左右，外面的温度降到了 20°C 以下（尽管我的露营车偶尔会一直保持在 36°C 以上直到午夜）。我没有习惯的是查看天空是否有烟雾，以及fogos.pt网站是否有附近可能发生的火灾。附近采石场的灰尘毫无例外地让我心跳加速。在万里无云的日子里，它取代了我在威尔士家乡查看天气应用程序的习惯。
最令人担忧的是周围土地的维护不善——夏季干灌木丛不断堆积，密集的干灌木丛蔓延在无人照管的田野上。虽然风景如画，但这片田园风光却存在巨大的火灾风险——这一切都是因为随着人们涌向波尔图和阿威罗，人口急剧下降。
但葡萄牙的情况可能正在慢慢改变。葡萄牙农村地区廉价房产的供应早已使该国成为那些想要拥有一栋拥有自己土地的负担得起的住房的人的圣地。该国有大量移民，目前占总人口的 10% 。像Pure Portugal这样主要宣传农村房产和土地的网站现在已成为外国梦想家的支柱，优惠的税收和居住计划吸引了大量数字游民的涌入。Pure Portugal 的一位代表告诉我，“在过去十年中，数字游民数量大幅增加，人们纷纷涌入葡萄牙，实现他们的离网梦想，尤其是在葡萄牙中部，一些‘垂死’的城镇实际上因过着这种生活的人而蓬勃发展”。
待售
我是通过 Pure Portugal 找到米洛的——十多年前，他在网站上购买了土地，之后写了一篇博客，介绍如何重新利用废弃的土地，让乡村重新焕发生机和关怀。夏天，我在寻找工作地点时，米洛的帖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们很快就聊了起来。他从一位无法再照看土地的老妇人手中买下了一个 13 公顷的旧农场。几处住宅现在都成了废墟，土地上杂草丛生，危险重重。米洛翻修了小房子，很快开始让土地恢复生机——放牧动物来给土壤施肥并维护防火线，并在一位名叫保罗的英国园艺爱好者的帮助下种植了多种作物。米洛和他的伴侣露西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一直很忙。
在葡萄牙，离网生活相对容易，例如，对长期使用移动房屋有合理的立法，特别是因为许多房屋需要进行大规模翻修才能居住。总而言之，有利的气候和低廉的土地成本意味着全国各地出现了大量社区，将年轻而多样化的人口带回了农村地区。
在葡萄牙期间，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离网生活人群，从单人宅基地到多户公社。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远离现代对食品、能源和卫生设施集中化和全球化供应链的依赖。但他们实现这一目标的方式却大不相同。一对来自英国的夫妇在他们拥有的一大片土地上拥有一栋漂亮的独立式住宅，其规模和装修令人印象深刻——你根本想不到它们完全由太阳能供电，他们的抽水马桶和淋浴使用的水来自埋在地基中的 10 万加仑水箱。另一个年轻的家庭住在一辆改装的马车里，车上是一小块借来的土地。第三个家庭拥有一大片农田，住在蒙古包里，同时慢慢地翻新农场建筑。人们离网生活的理由和目标也各不相同。有些人是出于在社会崩溃时保护自己的愿望，另一些人是出于与自然联系和在土地上工作的需求。
住房
这场无声革命并非葡萄牙独有——英国有多达15 万人完全脱离电网生活，全国各地有许多发达的社区，如 Tinkers Bubble。但脱离电网生活的人通常被媒体归类为嬉皮士或无政府主义者，虽然有些社区将脱离电网生活与特定的政治派别相结合，在不幸的极少数情况下，还与极端意识形态相结合，但脱离现代社会、重新与自然联系的愿望却无视政治二分法。
Tinkers Bubble是位于英格兰萨默塞特郡的一个小型离网林地社区。社区管理着约 28 英亩的花旗松、落叶松和混合阔叶林，并使用环保方法耕种土地，出产苹果汁和苹果酒，种植大部分蔬菜，饲养鸡、蜜蜂和奶牛，并制作大量果酱。可以参考2023年卫报的报道。
离网生活方式也促使新一代儿童比生活在城市的同龄人更加亲近自然。这些儿童不仅从接触大自然中受益，身心健康也从中成长，了解他们的食物、能源和水从何而来。在这个不断变化的星球上，这种欣赏和理解将是适应资源稀缺的重要手段。这些家庭来到葡萄牙的农村地区也为迅速老龄化的人口注入了重要的活力。在卡拉皮查纳村，一群家长正在重新利用一所闲置了几十年的老校舍。
脱离电网似乎可以带来一系列好处。与我交谈过的人都表示，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自治意识——从吃什么到如何养育孩子，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掌控。在我居住的社区里，当地人会组织衣服交换、联合采摘、瑜伽和集体火灾管理。大多数人都会生产至少一部分自己的食物，社区里的人们专门种植蓝莓、草莓、羊奶和奶酪、羊肉和羊肉。与我交谈过的许多人都以自给自足为目标。这些社区还帮助维护重要的传统习俗，比如当地的房屋建筑风格和牧羊——这是葡萄牙埃斯特雷拉山脉地区一门正在消亡的手艺。
人们告诉我，通过与土地的联系，他们可以直接看到什么有效，什么无效。年轻的牧羊人达尼洛描述了他如何利用永续农业原则来改善土壤、为家人种植农产品并降低火灾风险：“当你对土地做一些事情时，你可以看看它是否有效，如果有效，你就会再次做——这种联系和观察至关重要”。同样，露西告诉我今年夏天蔓延到他们土地上的大火：“我们不确定如何最好地降低火灾风险，如何设置防火带。但今年我们看到了我们所做的事情——几周前我们犁了一片灌木丛，它坚持住了，我们阻止了火势。亲眼看到它发挥作用真的很有意义！”
储水
但这些做法还有更广泛的好处——减少对电网电力和天然气的依赖可以大幅减少化石燃料的排放。这种能源独立性还有助于提高家庭和社区层面的恢复力，因为大多数人使用太阳能，有些人使用风能。这些人使用的农业生态或永续农业方法有助于增加生物多样性，减少污染和生活垃圾，改善土壤质量和抗风蚀能力，并通过增加土壤湿度降低火灾风险。
粮食自给自足和减少对密集型农业粮食系统的依赖也有助于减轻全球已受损系统的负担，其中许多系统是在全球南方国家以牺牲当地粮食主权为代价建立起来的。与能源一样，自给自足的农业提高了这些家庭和社区的粮食安全，在气候危机日益影响全球粮食系统的情况下增强了他们的抵御能力。由于这些人按季节种植自己的食物，他们恢复了传统的收获和保存习惯，减少了他们每天或每周对脆弱的粮食供应链的依赖。
这些社区不仅仅是“外籍人士”的聚居地。尽管有些人确实很难融入和学习葡萄牙语，但越来越多的葡萄牙年轻人正在搬回农村，许多搬到葡萄牙的人与留在农村的老一辈建立了持久的关系。我发现我访问的社区没有紧张的迹象——当地人很友好，支持我与他们说葡萄牙语的基本尝试。米洛认识这里的几乎每个人，和我们在街上遇到的人友好地聊天。他们似乎很高兴生活又回到了他们的村庄，感谢偶尔帮助修建防火道和重启每周市场的努力。
养殖
但离网生活并非没有挑战。尽管法律限制可能比其他国家宽松，但这里的建筑法规和土地权很复杂，官僚程序也非常繁琐。在埃斯特雷拉山脉自然公园周围，有一些火灾风险较高的地区，这些地区似乎严格禁止建筑和翻修——讽刺的是，需要对土地进行管理以控制火灾风险，但当局似乎至少在纸面上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新来者经常发现，这些农村地区的医疗、教育和其他基础设施等服务特别有限——这是几十年人口减少的结果。对于那些不想完全离网生活的人来说，必要的支持可能很难找到。
离网生活也可能让人感到相当孤独——尽管大多数人都想脱离传统社会，但他们仍然需要社会联系，而这可能很难找到。我采访过的一位葡萄牙男子搬到了距离里斯本 3 小时车程的一块农村土地上，建造了一栋离网住宅，但 3 个月后，他觉得与世隔绝太难了，于是又搬回了城里。技术让这一切变得容易了一些——我发现葡萄牙各地的 5G 手机信号出奇地好，人们可以远程工作，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上网。除此之外，Starlink 价格实惠，而且随处可见。然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联系违背了脱离社会的目的。
在气候适应方面，离网生活并不是一个普遍的解决方案——显然没有足够的土地让每个人都以这种方式生活。随着农村土地被重新占用，其价值将随着需求而增加，对某些人来说变得过于昂贵。至少在葡萄牙，废弃农村土地的规模使这一目标看起来相当遥远。但如果真正的离网生活可能不是一种可扩展的气候适应解决方案，那么重新利用和管理废弃土地可以通过增加碳封存、减少生物多样性丧失和最大限度地降低火灾风险来减轻气候风险。还有一些重要的经验可以应用于城市环境，如社区花园、减少消费和提高自给自足。
种植
我在葡萄牙注意到的一件事是，一些搬到那里过着离网生活的人有一种失败感——他们并没有像他们想要的那样脱离电网，要么依靠每周在 Lidl 购物，要么连接到自来水供应。也许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最有力的气候解决方案就是认识到集体做一点事情和少数人做所有事情一样重要——每一点都有帮助。
我最终买下一小块土地——这是一座被遗弃的农场，在一场大火之后急需照料。对我来说，治愈土地的机会也带来了治愈自己的机会——特别是，我希望通过与大自然的密切联系。尽量减少生活的影响让我有目标，也有切实的目标——最终可能完全“脱离电网”。
离网生活不仅仅是一种生活方式——它让我们看到了当人们与自然和谐相处而不是与自然作对时，一切皆有可能。我在葡萄牙的经历不是与世隔绝或逃避，而是重新发现能够培养韧性、合作精神和与当地更深层次联系的生活方式。我看到社区正在重新想象繁荣的意义——恢复土壤、复兴废弃的村庄，并证明自给自足不仅仅意味着自力更生，还意味着最人性化的相互依存。
新一代
但这不仅仅关乎那些有幸或渴望脱离电网生活的人。这些社区所秉持的许多原则——合作、食物共享、当地自给自足和恢复力——已经存在于日常生活中。食品中心重新分配剩余食品，社区花园重新利用城市空间，邻居们交换技能和资源，而无需金钱交易。这些都是对优先考虑利润而不是人和地球的经济体系的默默抵抗，它们表明，一种更具再生性、更少掠夺性的生活方式不仅仅是一个乌托邦梦想——它已经发生了。
政府也有很多东西要从这些模式中学习。随着气候危机的加剧和粮食安全压力的增加，支持更加自给自足、可再生的生活方式可以缓解脆弱的供应链压力，重建生物多样性，改善心理健康。如果说葡萄牙的离网社区教会了我们什么，那就是解决方案并不总是自上而下的。有时，它们已经在中间地带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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